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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「真是太危險了。」身旁的三兩路人說,卻只站在那。

        「老人家就是這樣,走路走得慢又愛過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立刻跑過去,小小的個頭攙扶住那位老婦人。「阿姨,扶我吧,我們快過馬路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謝謝、謝謝。」老婦人向她笑道。

        老婦人要去買兒子的生日禮物,飛兒陪她買完後,兩人一起回頭走過馬路。

        「小妹妹謝謝妳,要不要來阿姨家裡一趟,阿姨招待妳。」老婦人邊說邊咳嗽幾聲。

        飛兒搖搖頭,「阿姨謝謝,我等等還有事。」

        阿姨露出不捨的神情,她在她身後大叫:「那下次再見到,一定要讓阿姨招待妳喔!」

        「阿姨,祝妳兒子生日快樂!」她大聲回應。

        她看錶,幸好自己提早出門,現在可以悠閒走去山神廟和大家會合。

        飛兒的心情很輕鬆,或許是剛剛幫助了人,心情特別好。她邊走邊觀察路邊的小花,一面把海豚髮夾摘下來把玩。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,她嚇了一跳。

        「飛兒?妳怎麼還在這?不是要去集合了嗎?」一個女孩回頭,是李雲今,全班最可愛的女生。她現在跑的氣喘吁吁,頭髮都黏在臉上。

        「小雲,幹麻跑這麼急,不是才五點四十五?」

        「什麼四十五?已經六點了!」

        「六點?」飛兒嚇一跳,她的手錶又慢了?

        雲今一把抓起飛兒的手,「快點先走,詩吟要罵人了。」兩人開始狂奔。抵達山神廟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十分,廟柱子旁邊已有兩男一女,其中那位短髮俊俏女孩邊看著手錶露出相當不耐煩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 「這麼慢?我們不是約六點嗎?」她不悅道,看著她的紅色手錶,「尤其是妳,戴飛兒,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!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低下頭,沒辦法,遲到的確是她的錯。

        從她認識她以來,孔詩吟是他們五個小孩之中說話最大聲,最有威勢的,連他們的導師朱老師都說詩吟以後一定能夠當上主管或老闆,詩吟自己也很樂在其中。飛兒第一次見到她時,就被她俐落的短髮給震懾住。

        「妳的頭髮真短。」飛兒從沒看過女生頭髮這樣 

        「要妳管。」她看著飛兒,「電視裡的女強人都是這樣打扮,然後幹掉她們身邊的壞女人。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也知道,詩吟最想當班長,她常常沒事就說:「唉,要是班長是我就好了。」因為她說開學選班長那天,正好發燒頭痛在家,這件事每次她都抱怨半天。

        飛兒常常會不小心遲到,遲到正是詩吟最大的地雷。她手上那隻紅色手錶就像在提醒別人:別遲到!否則你走著瞧!上次飛兒遲到,詩吟要她在大街上揮舞雙手狂奔大喊「我是白痴我是蝴蝶」,諸如此類懲罰層出不窮,她大部分都嚐過。

        「算了,」詩吟不想再繼續討論,「太陽快下山了,我們準備一下。」她走向山神廟,這次竟然沒有任何動作。

        飛兒和雲今愣了一下,兩人互看一眼趕緊跟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 等待天黑的這段期間,他們五個人坐下來開始說鬼故事營造氣氛。

        秦子桐摘下綠色帽子,鬼裡鬼氣看了他們幾眼。

        從飛兒有印象以來,這傢伙就是有名的鬼點子王。她記得有一次上課,他在粉筆上塗強力膠,朱老師嚇的大叫亂甩,粉筆斷掉飛進一個學生的鼻孔,害那位學生當天過度驚嚇沒辦法繼續上課。校外教學時,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條假蛇,偷偷放在宋老師的背包裡,當天宋老師找錢包時,嚇的差點把路過的一位老先生撞到骨折。

        飛兒還知道一個小秘密,這個小搗蛋鬼喜歡雲今。這件事她從開學第一天就發現,只有她和詩吟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知道這座古廟,以前有人上吊過嗎?」子桐說。

        他看看大家,特別看了雲今一眼。飛兒知道他想幹麻,差點笑出來,子桐想用這招吸引雲今的注意力。果然她聽見他裝出幽幽的聲音說:

        「聽說從前有一位女生,每天放學回家都會經過這裡。直到有一天,她照例走到這附近時,被幾個躲在樹林裡的歹徒拖進去給那個了。結果當天她爸媽怎樣都找不到她,警察還有鄰居都來幫忙找。最後找到她時,她已經上吊了,臉上還七孔流血,嚇的那些警察一個禮拜都不敢睡覺。更恐怖的是,那些歹徒不知道為什麼也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他突然安靜,看著雲今身後。雲今縮成一團,不敢轉頭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她上吊的地方,就是妳背後那棵樹!」

        「啊!」雲今大叫一聲摀住耳朵閉上眼睛。詩吟冷不防敲了子桐一記,「白痴,講鬼故事有叫你嚇人嗎!」

        「講鬼故事就是要嚇人啊!」子桐委屈摸摸頭頂,「很痛耶,妳這暴力母豬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你說什麼?還想再來一記是不是?」詩吟舉起雙拳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、我是說美麗珍珠!」子桐忙護住頭頂。

        「哼!」詩吟的手仍舉著,飛兒等人都笑起來。她看著這兩人,表面上常常打打鬧鬧,不過感覺的到他們感情非常好,讓她不禁有點羨慕。

        「那個……」羅鐵突然開口說話,「我……我也想講個鬼故事給你們聽。」

        全部人震驚地看著他,飛兒也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們都知道,如果你在班上有什麼東西搬不動,別擔心,找羅鐵就對了。如果有什麼地方不敢一個人去,別擔心,找羅鐵就對了。如果有什麼人敢欺負你,更不用擔心,對方通常看到羅鐵就嚇跑了。

        羅鐵是全班最高大的男生,子桐在他身邊只是火柴棒。他習慣沉默寡言不太說話,聽不懂笑話,更不會說鬼故事。但是他會幫助大家又不會像子桐耍白目,所以人緣很好。

        其實飛兒知道,雖然他跟子桐是班上最好的朋友,但他也喜歡雲今,這也是只有她跟詩吟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 她看著羅鐵,仔細想想也感受到了,這是一個難得的場合,他想讓雲今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只會做事的大塊頭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 重點是,羅鐵從沒說過任何八卦、任何故事,飛兒感覺很有趣,今天他究竟要如何講這個鬼故事呢?她猜他會先拿呼吸器吸一口,這是他的習慣動作。

        羅鐵見大家專心一意看著他,有點緊張,拿起呼吸器吸了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 然後子桐會阻止羅鐵結果吵起來,詩吟失去耐性。她幾乎可以確定會這樣發生了。

        子桐一把搶下呼吸器,「羅鐵,醫生說氣喘沒發作不要亂用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還給我,我習慣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子桐聳聳肩,把呼吸器扔回去,「你不要沒事一直用,到時候哪天真要用時找不到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吵死人了,讓他說話啦!」詩吟忍不住叫道。

        子桐伸手投降,閉上嘴巴。

        羅鐵結結巴巴開口,「很久很久以前,我們學校在這裡有一間校舍。聽說那間校舍很大,學校常常會在這裡辦展覽,展覽一些藝術品之類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校舍?」詩吟說,「我從沒聽說過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那間校舍已經拆除了,」羅鐵拉拉手腕上的藍色護腕,吞了一口口水,「因為發生一件殺人案。」        「聽起來好可怕。」雲今擠在飛兒身旁,緊緊拉著她的衣服。飛兒好像有聽說過類似的傳聞,不過那好像是十幾年前的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小雲如果怕的話,那我就不說了。」羅鐵說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她才不怕!」詩吟大聲說,「不要婆婆媽媽,後來呢?那件殺人案怎麼樣了?」

        羅鐵只得繼續,「那時候有一個展品是一把黑色的鐮刀,那把鐮刀平常都用玻璃櫃裝著。有一天,有個班級在參觀時,其中六名學生來到這把鐮刀旁邊。有一個學生跟其他人聊天聊到一半,突然一言不和吵起來,他竟然把玻璃櫃打開,舉起鐮刀把他五個同學的頭砍掉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敢聽了。」雲今摀住耳朵。

        羅鐵有點慌張,「那我、我不講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感覺的到,詩吟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。

        詩吟吐出一口氣,她大聲說,「沒看到她已經摀起耳朵了嗎?快點,繼續講!」

        「對啊,後來呢?」子桐也問。

        「後來那位學生被關進少年感化院了,聽說事情發生的時候他跟我們一樣大。」羅鐵還是有點怕詩吟,他眼睛揪著雲今,小聲地說,「聽說當時三個警察同時拉,才把鐮刀從他手上扳開。原來那柄鐮刀上有詛咒,每個靠近它的人都會被它變成一個殺人魔。而且那位學生很喜歡綠色,他通常會戴一條綠頭巾,然後穿著綠色衣服。那時候他被發現拿著鐮刀時,背影就像一隻螳螂一樣,所以大家又叫他『死神螳螂』。這是真實的事……聽說後來那位男孩離開少年感化院不久,又殺了一堆人,只好趕緊再把他關回去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那什麼鬼鐮刀啊,這麼邪門。」子桐說。

        「難怪舊校舍會拆除。」飛兒說,眼前這片陰暗的樹林,真難想像曾是舊校舍的樣子。不過這也難怪,大人們常常告訴他們晚上不要自己來這片森林,非常危險。

        「後來那把鐮刀去哪裡了?」詩吟問。

        「聽說被一個黑道買走了。」羅鐵說,「小雲,妳還好嗎?」

        雲今摀著耳朵,「什麼?你們繼續說,我聽不到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小雲,太誇張了,這又不可怕!」子桐嘲笑道。

        雖然雲今說她聽不見,但飛兒看到她眼裡閃爍著盈沛的感激。看來勝負已定,她猜照這樣發展下去,最終獲得雲今芳心的人是羅鐵。

        「詩吟,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好了,小雲看起來真的很害怕的樣子。」羅鐵打斷她們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說什麼?不行,做事要有始有終,今天一個都別想逃!」詩吟大聲說,她看到雲今還在摀著耳朵,她揮掉她的手,「走了,我們要出發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觀察到,詩吟剛剛又看了一次手錶,她每次只要緊張繼會習慣看錶。為什麼詩吟會緊張?難道她也會怕鬼?

        天色已經完全轉黑,飛兒看著那片森林,腦中浮現剛剛故事中黑色鐮刀的樣子。

        進入森林之後,他們排成一個縱隊,由詩吟拿著一支手電筒帶隊前進。雲今緊緊牽住飛兒的手,樹葉不斷戳刺他們的皮膚,飛兒東張西望,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,可能因為這樣,她感覺到從雲今手上傳來劇烈的恐怖。但她自己倒沒什麼感覺,四周除了蟲鳴,就只有他們的腳步聲。而且以前沒來過這片森林,沒想到第一次竟是這種狀況下來。

        「真奇怪,詩吟竟然沒有懲罰我們。」雲今用氣音對她說,飛兒知道她想試圖轉移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猜她可能要嚇我們。」飛兒用氣音回話。

        「妳怎麼知道?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知道,只是知道她在緊張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她可能自己也很怕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想說緊張跟害怕是不一樣的,隊伍突然停下來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?」詩吟的聲音從前面傳來。

        飛兒仔細聽卻沒聽見什麼,突然前面傳來一聲尖叫和奔跑聲,她被推倒在地上,鬆開雲今的手。「快跑啊!」她聽見子桐喊。手電筒熄了,她一時來不及反應,手掌傳來泥土的冰涼觸感,她想要爬起來。「小雲?詩吟?」她大叫。

        沒有人回應她。

        「羅鐵?子桐?」

        黑漆漆的森林和蟲鳴包圍住她,似乎有一串細碎的腳步聲逐漸遠去,她認不清方向,這裡實在太黑了。

        剛剛她聽詩吟的聲音,並沒有害怕的感覺,她是假裝害怕想嚇她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好吧,我認輸,」她的手打到一棵樹,縮了一下,「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。」

        半個小時後,她眼睛已經習慣月光的光芒,可以隱約辨認附近幾棵樹的輪廓。她仍一個人站在剛剛那棵樹旁,拿出手機,手機沒有收訊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們怎麼還不出來?飛兒有點著急,他們是不是以為她會自己走出去?或是詩吟果然生氣了,這應該是她想到的新懲罰。

        看來她得自己想辦法走出去,腳有點癢,剛剛被蚊子叮了。她開始移動腳步,用手指探觸樹幹,一棵接著一棵往前走。

        飛兒不斷撥開草叢,草叢又不斷打到她的臉,她跌跌撞撞,踢到好幾塊很高的石頭,「好痛!」她跌到地上,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
        「小雲?詩吟?」飛兒大喊,心裡有點高興。太好了,他們還是在等我。

        沒有人回答,但腳步聲仍逐漸接近。飛兒有點疑惑,她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有回應,她逐漸不安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什麼人會在這麼晚來到森林?她腦中浮現鐮刀的影像,不由心跳加快。她的背貼著樹幹,想到這裡以前是舊校舍,有五個小孩在這裡頭被斬斷……她向來不信鬼,但一股仇恨的寒意在四周蔓延開來,那腳步聲會不會是……

        一道閃光直射她的臉,她用手擋住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究竟想怎麼樣?」一個男孩的聲音說,他「咦」了一聲,「妳是誰?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……我是人。」她只想的到這個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 男孩沉默一陣,「妳迷路了?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點點頭,她才想問他怎麼知道,男孩已經開口:「跟我來。」她怕再次迷路,而對方似乎沒有惡意,她趕緊跟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 三分鐘後,他們已經回到森林的主路徑上。

        「不管你是人還是鬼,」飛兒不知該怎麼說比較洽當,「謝謝你帶我回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也是人。」那個男孩,「……我來祭拜我爸爸。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突然想到,剛剛她好像踢到好幾塊很高的石頭,應該就是墓碑了。但她感受到一股情緒,讓她有點好奇。

        但她一抬頭,發現那男孩用手電筒照射她的頭髮,呆呆看著。

        「怎麼了?」

        「沒事。」他把燈光移開。她發現這男孩的年紀跟她差不多,但他的頭髮是銀灰色的。她摸摸剛剛他照射的地方,只摸到她的灰海豚髮夾。

        「走吧,該離開了。」他說。她想想也是,其他人應該都在外面等了。

        但走出森林後,並沒有發現詩吟他們的人影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奇怪了……」她東張西望。

        「妳是太平國小的學生?」那男孩突然開口。

        她有點意外他問這個,「是啊,我六年級,怎麼了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十九班?」

        「不,十班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世界還是很小。」他喃喃說。「那,我先回家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看著那名奇怪的男孩離開,儘管他問了奇怪的問題,但飛兒不想多問。她道完再見後拿出手機,其他人呢?她現在只想知道其他人在哪,他們會不會根本還沒走出森林?還是說……

        現在有收訊了,她開始撥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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