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特狼

          說到戴飛兒的家庭生活，那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家庭。就像大部分的都市人，戴大維和陸曉欣夫婦對照顧自己和家庭很有一套，絕對不會吃虧。

飛兒五歲的時候，陸曉欣帶她去超級市場。

她還記得，人來人往之中，有一位衣著破爛的婆婆，手裡拿著碗在路邊跪著磕頭，一面說：「拜託行行好吧……」

飛兒感受到淒涼的情緒，她拉拉陸曉欣的衣角。

「媽媽，那位婆婆好可憐。」

陸曉欣只顧著和老闆殺價，「老闆，拜託，我來這邊買這麼久了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就算便宜一點嘛。」

飛兒見陸曉欣不理她，她掏掏口袋，裡面只有一顆糖果。她走向婆婆，把那顆糖果放在她的碗裡。

「婆婆，這給妳。」

「謝謝，」婆婆擦擦眼睛，她感受到婆婆心裡的小小暖意，開心地跑回去。

「妳去哪裡？」陸曉欣露出狐疑的表情。

「我把一顆糖果送給那位婆婆。」她笑著說。

「妳說什麼？」陸曉欣生氣的說。飛兒嚇一跳，她第一次見到媽媽這麼生氣。陸曉欣走過去，婆婆正打開包裝要吃，她把糖果從她手中一把搶走，婆婆露出茫然的神色。

「搶小孩子的東西，要不要臉！」陸曉欣說道。

飛兒著急起來，「媽媽，不是，那是我……」

「妳不要說了，下次有誰再搶妳東西告訴我。」

婆婆傷心、難過的情緒刺痛了她，婆婆一定誤會她是故意的。飛兒難過地哭起來，四周人的目光集中過來，陸曉欣脹紅了臉。

「哭什麼？我不是幫妳拿回來了嗎？走了！」陸曉欣牽著她的手走開。

「媽媽，可是我……」她一邊哭一邊回頭看著婆婆，陸曉欣硬把她拖走。

飛兒八歲的時候，戴大維帶她去公園玩。

那一天的情景她很深刻，大家都有自己的玩伴，飛兒也有，她看見椅子上有一個小男孩一直看著大家，露出渴望的眼神。

「那個小孩是個小偷，聽說他偷班上同學的錢，絕對不能跟他玩，知道嗎？」戴大維不斷叮嚀。

「可是他看起來……」飛兒想說他看起來好像有話想說，但戴大維打斷她。

「總之，別靠近他知道嗎？」戴大維說，飛兒只好點點頭。

她和幾個小女孩輪流玩跳繩，玩一玩累了，幾個小女孩跑去找媽媽休息。飛兒看到那男孩還坐在那裏，他看著一個嬰兒車發呆。

飛兒走過去，「嗨，怎麼都沒人跟你玩？」

男孩看他一眼，她感受到一股哀怨的情緒，「大家都說我是小偷，但是我沒有偷錢。那是大胖偷的，他想害我。」他低著頭，雙腳往內縮，從頭到腳瀰漫一股後悔、孤獨、不被人了解的情緒。

「大胖？」飛兒突然有點相信這個說法，那是一個很霸道的小孩，常常到處欺負人。她想一想決定了，「那我跟你玩。」她說。

「真的？」小男孩睜大眼睛。

飛兒點點頭，她想再說話時，看見戴大維怒氣沖沖朝她走過來。

「小偷！離我的女兒遠一點！」他踢了那個小男孩一腳，「滾！給我滾！」

「爸爸，你聽我說，他沒有偷錢……」

「飛兒乖，爸爸知道。妳是想罵他對不對？他是很可惡，但有時候太有正義感也不好。走˙，我們該回家了。」

飛兒感受到一股怨恨、恐怖的情緒，從小男孩身上蔓延出來。她哭起來，感覺很不舒服。

「別再讓我看見你！」戴大維拉著飛兒離開公園。

「爸爸，我是要說他沒有偷錢……」她回頭看著小男孩，戴大維硬把她拖走。

後來，飛兒偷聽到爸媽討論，那天那位小男孩在他們離開後，把人家嬰兒車裡的嬰兒偷走了。她難過了一整天，那個小嬰兒好可憐，那位小男孩也很可憐。她不明白，那男孩已經很後悔偷別人東西了，為什麼大家還要一直害怕他、怪他呢？

要是大人能願意聽她說一說話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 今年，飛兒十二歲，準備升太平國小六年級。這個晚上，她興沖沖地跑下樓，想要告訴爸媽一個好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 「爸爸、媽媽，我準備要參加戲劇比賽了！」她興奮大叫。

        「喔，」陸曉欣看著報紙，「那是什麼？煮飯的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 「是戲劇，」她走到他們面前，「我要演戲了。」她扭動身軀。

        「飛兒？」戴大維有點訝異，「妳不是只喜歡寫作文嗎？上次不是還得獎，為什麼不去比作文比賽？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才不喜歡寫作文，而且得獎的是隔壁的小美，又不是我。」飛兒說。

        「是誰幫妳報名的？」陸曉欣問。

        她不明白媽媽為何這樣問，「是詩吟幫我報名的，她要我跟她一起演女主角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誰？」戴大維問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她的一位同學。」陸曉欣低聲說，飛兒探頭看著她，但聲音太小她聽不見。「就是那些小女生啊，喜歡出去參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比賽，你懂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這樣很好啊，就這樣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，爬爬山郊遊也不錯。」戴大維說。

        「不是郊遊，你到底有沒有在聽飛兒說話？她說是比賽，一個比賽，是要爭取名次的。」陸曉欣說。

        「唉唷，還不都差不多嘛。」

        飛兒聽不清楚他們說的話，她走到他們身邊，「爸爸、媽媽，十一月三十日那天你們會來看我比賽嗎？」她心跳跳得很快，他們常常出國工作，她很害怕聽到他們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 「當然會，」陸曉欣蹲下來看著她，「我和你爸爸一定會把那天空下來，去看妳比賽。」

        她鬆了一口氣，開心笑起來，「我好愛你們！」她撲過去抱住他們，他們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 陸曉欣開始看她的行事曆，「我看看……唉，最近怎麼還有這麼多事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十月只剩十月十日，其他都滿了。」戴大維說。「算了，我們盡量橋吧，」他們又聊了一陣子，陸曉欣拿起筆，她皺眉問道，「飛兒，妳剛剛是說九月三十日？」

        「十一月三十日。」飛兒趕緊說，他們上次也把懇親日的日期記錯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好，我記下來了。」陸曉欣笑著說，「那飛兒，就祝妳烹飪比賽加油囉。」

        烹飪？飛兒有點茫然，「媽媽，我是參加戲劇比賽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戲劇？」陸曉欣皺起眉頭，「妳剛剛有說戲劇？真奇怪，妳們小女生應該去參加烹飪比賽才對啊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*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*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*

        今天是暑假的最後一天，從明天開始，他們就是六年級了。

        為了紀念這個特別的日子，他們幾位好朋友約定好要舉辦一場試膽大會，地點就在學校後山附近的山神廟附近。飛兒對這個活動相當興奮，她從沒參加過試膽大會，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活動。

        前往山神廟的路上，飛兒看見那位老婦人時，她只能在馬路中心微微移動腳步。老婦人還來不及走到對面，行人燈誌已經轉成紅燈。